隳雨

2017.11.01婚礼倒计时4天

 

我们一起拍过的每一部戏若都能算作一生一世，那么走过三生，以此生做结，我愿以今日为起点，与你走过今日尚未能走过的景色。爱你，不是誓言，是用一生去写的故事。

 

【一】

易柏辰透过面前的化妆镜看身后白色西服的人，有些不真实感。

易桓二人所在是易柏辰一个朋友的摄影工作室。这位朋友是个叫熊猫的摄影爱好者，他们是在一次旅游途中结识的。现在在帮易柏辰化妆的，就是熊猫的妹妹阿玖。

还有四天。

四天后这个人就是他众所周知的另一半了。只要一想到这个，易柏辰就觉得热血上头，仿佛缺氧。

因为角度的原因，他看不到马振桓面前穿衣镜里的情况，易柏辰只能看到他哥的背影。

浑圆饱满的后脑勺让他顶着什么发型都好看，易柏辰尤其喜欢他现在这头蓬软自然的顺毛，染成了咖啡色，让易柏辰特别有伸出魔爪去揉乱，再帮他一点点理好的冲动。

易柏辰舔了舔唇。

他哥的颈修长而线条流畅，加上平直的双肩，高领毛衣和衬衫是绝配了。其实易柏辰更喜欢他在家时穿的领口偏低的居家服，或者不要那么正经打开两颗衬衫扣子，就能露出弧度完美的锁骨，若是再微微欠身，或许还能露出自己留下的痕迹……

“喂！易恩回神啦！”

“嗷！你敲很大力也！”

易柏辰一惊之下五官扭曲了一瞬，连忙把镜子里皱成包子的脸摊平，“阿玖，你再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哦。”

大概是被戳到痛脚，少女咬牙切齿地握着眉笔在易柏辰脸上比划，“你老是看Evan哥，脸红成这样一定满脑子黄色废料，反正我也没法给你好好化了，你再乱说当心我给你化成熊猫！”

“你哥在调设备啦。”虽然回了句嘴，易柏辰自知理亏，只能讪讪地收回视线，可脑子里还在回想，被修身西服勾勒出的腰、衣摆下若隐若现的翘臀、修长笔直的双腿……

想着，易柏辰又忍不住去看他哥，却刚好对上马振桓回望来的视线。

 

【二】

实在不是马振桓想回头，一方面是某人的视线是在太炽热，另一方面，身后那两个自以为压了嗓子，可距离并不太远，环境又静，他怎么可能真听不见，又不是听力障碍。

终于理好衣服，马振桓回头，不期然对上化妆镜里一双黢黑的杏目，平日里明亮的眸子此时深不见底，马振桓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。果然如阿玖姑娘所说，满脑子黄色废料。

虽然一向羞于言表，但马振桓觉得面对爱人会有欲望再正常不过。不是只有易柏辰会忍不住对自己上下其手，小屁孩如今长大了成熟了，搞不好是自己这个“又老又笨”的人陷得更深。

原本就英气十足的五官被妆面简单修饰了一下，变得更夺目。在设计细节上很有巧思的衬衫衬得易柏辰还带着明亮的少年气。易柏辰并不是真的塌肩膀，不算长的颈线与略嫌发达的斜方肌撑起来的视觉效果，被修身小马甲修饰掉，还勾出他倒三角的上半身。黑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身上，比自己还要细上几分的双腿包裹在西装裤里，一双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交握放在腿上。

他家小孩真的很神奇，同时具备阳光的少年感、雅痞的名流气质，还偶尔暴露出野兽般的杀伐之气。他也可以展现侠气，也能冒出傻气，时不时透露一丝邪气。如此百变，仿佛天生就该是个演员。若说陈奕夫是易恩偏本色出演，那么齐之侃的率真耿直、杀伐果决、赤城忠君，小寅的闲散恣意、侠气热血、敢爱敢恨，马超的单纯脱线、博闻广识、忠义为先，这就是演技。这也便是在他亲眼见证中或是在他视线之外，有些步履蹒跚的成长。这样的成长，旁人看不到。

马振桓在迷上这个小了自己四岁的人的同时，时常会感到心疼。因为他清楚“仿佛天生”、“天才”这样的字眼会让人背负多大的压力、要付出多少努力，他全部看在眼里。

易柏辰还年轻，年轻的身体总是展现出可以随意透支的假象，熬夜不太能看出黑眼圈、哭戏拍完看不出水肿，甚至疲惫都很难写在脸上，他弟的演技还那么好，他不说，旁人怎么会知道他又多累。他才二十出头罢了。

“在想什么？”

直到被人环了腰，一张俊脸凑到极近，马振桓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对着易柏辰发呆，瞬间红了耳根，口中却照实了说，“在想你。”

三个字换来了一个深吻。

在马振桓快感到窒息的时候，一个相对娇小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，语带震惊，“你们怎么还没弄完啊……”

阿玖翻了个白眼冲着刚进来的熊猫崩溃道：“哥你管管你朋友啦，他再这么弄下去，拍到过年都拍不完了！易柏辰你再乱亲乱舔，我不给你补唇妆了！第几次了！”

 

【三】

以马振桓和易柏辰的默契，又自带结界，拍正装和居家场景，基本就是拍几张都可以直接拿出去当婚纱摄影广告的，完全不需要担心。但拍到第三套的时候，熊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，“易恩，你确定不要出外景吗？你和Evan都有骑术，不去马场很可惜。”

易柏辰一身军装，飒飒英姿，眉宇间锐气逼人，但在听到心上人名字时，百炼钢化绕指柔，杏目中的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。他摇了摇头，“不用，骑马太累了。”

熊猫一瞬间福至心灵，回头，刚好看到马振桓站定穿衣镜前拉了拉衣摆。举止优雅得像民国走来的世家公子。

长靴、马裤、白衬衫、小马甲，马振桓把袖子卷起来，露出精致的手腕和线条好看的小臂。不同于易柏辰这个看上去单薄的怪力少年，他哥只要往那里一站就是力与美的完美呈现。

这大概要归功于健身这个爱好。虽然熊猫经常对易柏辰说让他哥适可而止，别真练成金刚芭比。毕竟有那样一张精致的脸，身材太健美，反而过犹不及。

熊猫的摄影工作室就是他家的一处房产。内里有布置成各种风格的房间、外面的小花园里种了几棵桃树。这套民国风十足的服装，拍摄地点当然也很有时代感。

易先生坐在红木桌前“处理公务”，马先生捧着一本线装书靠在书架细细翻看，偶尔一个对视浅笑，都带着缱绻温柔。

或有马先生独自坐在圆桌前，下巴抵在手臂，一只手拿着铜针挑着烛心，面上没什么表情，可眼中那一丝一缕淡淡的愁，让人看了也为他挂心之事忧虑。

或有易先生握着短匕把玩，低垂的眼睛里满是狠厉决绝，可转眼看向室内，一汪柔情却是溢出眼眶透出镜头，叫人难以不为之动容。

更有两人相拥在床畔，易先生的唇勾出温情脉脉，他的手抚着马先生柔软的面颊不愿放下。同桌共饮，脱了军外套的易先生闲适散漫，带着军帽的马先生天真烂漫。

“咔擦——”

熊猫拍完翻了翻这套图。要是他拍的每一对都有这两位这么深的感情，他的工作也太容易了，他按快门的手简直停不下来。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，“你们这算不算职业病犯了？入戏这么快，仿佛家仇国恨将至，某人要上战场啊。我觉得你们一会儿挑照片要挑到手软。这套才拍了一半呢，已经快两百张了。”结果半天也没得到回应，再抬眼去看，那两位头抵着头说着小话，易先生的手在马先生的后腰处游走。熊猫一脸不堪回首地别开头，大喊：“喂喂喂，你们俩收敛一点啊，我还想今天把相册印出来呢！”

“想什么啦！前一阵马马拍戏伤了腰，这会儿有点受不了。”易柏辰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。他哥的身体他还是很顾惜的，这两天都没舍得要他，怎么会在这种档口变禽兽。

 

【四】

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，吃了点东西，又聊了聊婚礼当天的拍摄和妆面，四人又到外面小花园去拍。这是个前世今生的概念，民国一套拍完之后，易桓两个又去换了一套衣服。阿玖跟着去换了个妆面。

易先生一身月牙色浅蓝绣纹的窄袖短褐，马先生则是套白色带暗纹的束袖直身，一者一把窄身的朴刀，一者一柄剑鞘华美的君子剑，眉眼间尽是古意盎然，让在旁的兄妹两个有种穿越时代的错觉。怪道为人称赞古装绝佳。小小一方预览屏里都能透出的感觉，临场有多妙可想而知。这两位大概被熊猫之前一席话刺激到，摆拍了几张之后真的对起招来，打戏拍了这么多，他俩是在武指老师那里学了不少。熊猫也乐得清静，架好相机开了摄影跟妹妹聊天去了。

等马先生易先生玩得差不多，相机电池也耗了个七七八八了，熊猫换了块电池看了看时间，补拍了几张之后，又换了一套衣服。

 

【五】

等真的把一切都搞定，易柏辰已经累得不行了，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翻新鲜出炉的相册。最大的那本放在了后座，是三套礼服的婚照册，他手上这套是他和马振桓最喜欢的一本，也是最厚的一本。虽然熊猫拿给他的时候，他还狠狠吐槽了一把这无比恶俗的名字——缘定三生，但选了一下午的图，质量还是相当有保障的。

封面上对视的两个人只有面目，发型服饰都被修掉了，眼中只有彼此，照片清晰到都能看到马振桓眼中的易柏辰，还有易柏辰眼中的马振桓。

第一张照片是穿着随意的两个人在桃林相遇，那一年青葱年少，少年放下相机、青年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，不期然的一个对视，一眼万年。

第二张同样的场景，同样两张面目，少年手里不再是相机而是一把长刀，青年亦是手执长剑，不经意地擦身与回眸，相见恨晚。

而后桃林里伴花煮酒、校场比武，乃至书房中丹青留影、望月共酌，最后玄端加身、洞房花烛。

执剑之手，弃剑、执子手，与君共白首。

易柏辰圆润的指尖摩挲着朴刀长剑前交握的手，笑得像个傻子。

等红绿灯的时候，马振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弟的头，“昨天晚上那么激动，只睡了半夜，今天起得又这么早，现在休息一会儿，回家再看吧。”

易柏辰扣了他哥的手，放到菱唇边亲了一口，眉眼弯弯，“我不要。我现在就要看。”直盯着他哥，手也不肯放。

马振桓在后方车辆不耐烦的喇叭声里抽回手，不再说什么。谁让是自己宠出来的，大不了回家给他煮安神茶。

易柏辰又看了专心开车的人一眼，再低头往后翻。

又回到桃林，军官与刚上完马术课的小少爷相遇，一切都似曾相识，冷面的军官为小少爷柔和了面容。而后相知相爱，只想片刻不分离。可就在选好礼服准备订婚的当夜，军官收到急报，踟蹰半晌最终留书离开，徒留小少爷挑灯不肯睡。

民国这套图最后一张，是放在红木桌上的杯盏水汽袅袅，旁边一把略透明的短匕，杯盏之后的窗边，一个身影模糊了岁月。

这个熊猫排版真有一套，易柏辰看得心都要碎了。

再往后就是所有现代装了。

还是那座桃林，少年给他的青年拍照，与他一起逗弄小狗。又到室内，一起看书，看不懂的地方，少年抬头询问他的青年，眼中明亮地仿佛他是他的阳光。又有几张他哥色气得让他几乎把持不住的样子，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好到不行。后面还有床照，他终于在别人面前把他哥床咚了，感觉不是一般的好。

最后一部分是在绿幕里拍的。不过，日后他一定会带着他哥一点点实现。

他要带着他哥走过黄昏的日内瓦湖，看过大峡谷的日出，喂时代广场的鸽子，回到加拿大滑雪。他们还要去看极光，寻找企鹅和北极熊。有无数的美好的日子在未来等着他们。

坐着他哥开的车、展望着未来，易柏辰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，又希望时间快点走。想要看看这个故事走到最后他们完美的落幕，又想要这个故事可以永远继续。

“马马，我是不是很贪心？”

终于停下了车，易柏辰握住马振桓去解安全带的手，“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。不是誓言。”

马振桓用另一只手解了安全带，抚上易柏辰有些憔悴的脸，“你不贪心，因为我会陪你。不是誓言。”

爱你，不是誓言。是一个用一生去写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