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照白雪汇明光

【历史同人?】李唐纪事·琢玉(短,一发完)

*心中有一段很伤的历史_(:зゝ∠)_

*瞎写的。这是二稿,一稿是16年时候写的,别跟我提大唐荣耀,没看过谢谢。


李唐纪事·琢玉

1、唐玄宗天宝十三年(公元754年),冬,肃州城

漠南的雪一如往昔,凛然如刀、夙寒刺骨。

李琢放下手中的刀,还能睁开的眼睛望向回纥人溃散奔逃的方向,久久没有动作。

回纥五千精兵入境,一路劫掠后直取肃州城。凭着两千五百余镇北营调来的兵和肃州防卫营数百人,能守下来着实不易。

近日前接到敌袭战报时,作为镇北营监军的李琢,还在同坐镇镇北营的建宁王李倓商议修改将士日常演练。在李琢还在消化这消息的当口,李倓已经来到地图前,飞快展开部署。

“小皇叔,你留下?”

李琢回神,恰好对上李倓征询的目光。他虽不长在皇城、成在军中,兵书却也没少读,师父更是没有在武技上对他有过丝毫放松。

“不,我去。需要我做什么?”

“好,那你同刺史大人一同守城。”(刺史,是为州长官。唐天宝年间一度改制,在此不做更改。)

李琢好生回忆才记起,身为皇孙的李倓决定带军中精锐取道回纥后方。攻而必取者,攻其不守。而他要做的,就是守住肃州城,让主将没有后顾之忧。

可真上了城头,李琢的心随鼓擂,连手都是颤的,唯一能做的竟然是听着肃州刺史不断下令,布置防御工事。

直到回纥人的先锋将带着器械准备攻城,李琢才强自镇定下来,拿起一边的长弓,取过两支特制的羽箭,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这张四石的弓拉满,而后射回纥先锋将于马下。

从一开始的惊惧到热血涌动,经历了数个时辰,而心态转变的契机便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倒下的卫兵。

越来越多的回纥人爬上云梯,双方互有伤亡之下,所有人都越渐杀红了眼。而李琢的心也被城头的风冻住。

直到回纥人撤兵,手中的长弓断弦萎地,箭囊里最后一只箭被李琢徒手插进了回纥士兵的咽喉,李琢的战甲已经看不出原色,他的一只眼睛也被血浆糊住、冻上,睁不开了。那模样岂是一个狼狈了得。

再回首四顾,城头上碎骨残肉,满是红白之物,尚站着的算上他自己,堪堪二十人。

幸而,风声中传来金鸣马蹄,他们的将士终是凯旋。

那天打扫完战场,李琢找了个角落独坐。望向高空之中一轮明月,只觉月色染血。习武之人不惧严寒的身体蜷缩在夜风中瑟瑟,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双臂,指节泛白。

刚下战场时,李琢手脚发颤几乎站立不住,勉强回到宿处更是狠狠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空,几乎连青黄的胆汁也一道吐出。

白日里射出那鼓舞士气的箭时,李琢想到的是温和初次教他引箭猎兔的情景。那两支羽箭所指也是回纥先锋将的右肩和坐骑。那人落马时,李琢心里还颇自得。可他随即死在马蹄下的惨烈却如一盆冰水兜头淋下。

“只有把心磨硬了,才能回护最想回护之物。”

李琢回头,望见了那个骤然伟岸的人。

那是李倓找到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,也是那天最后一句。而后便放下了李琢的饭食,留他一人独自静坐。

走得出来就是将才,走不出来也就只能永远背负罪恶感。没人能帮他,全凭他自己。

或许该怪多年的山间生活,全不似李家子孙。

 

 

 

2、唐玄宗天宝十一年(752年),冬月,长安

李琢回返西京已过半月,薛王府的门房几乎要被拜帖塞满。

李琢自五岁故薛王薨起,便拜师翠华山玄妙观门下,长至二十有二,受召回京。他以山野之人不通礼数为由谢绝了所有访客,在王府最僻静的西院住下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唯以经文、长剑聊做消遣。只望自己活成个透明人,谁也甭想起他。

惜而天意弄人,将他一纸黄绢召回京的那位,终究还是召见了他。

须发皆白的九五之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威严,甚至还很慈祥,看来竟与寻常人家的长辈无二。李琢唤他一声皇叔,遵他召唤近前,他近视之下热泪盈眶,只说肖像五弟,当即便要封王赐府、加官进爵。

故薛王业乃陛下最亲近的兄弟,这般模样仿佛是兄长对亡弟的一点儿补偿。

却不知李琢如坠冰窖,惶惶然便要下拜叩请收回成命,然而却被一边的杨国忠拦住。

这位国舅爷口口声声恭喜拜贺,眼中却寒意森然,亦被李琢恨到骨子里。

杨国忠其人,为了利益权柄,一向与太子不睦,而薛王府却在李琢长兄即爵后与东宫亲近。如今他表面劝陛下泽厚薛王府,却让李琢一个身远江湖的庶人受此“殊荣”。不但离间薛王府,更将王府上下推上浪尖,成了勋贵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。

圣驾之前岂可动武推搡?可待到杨国忠撒手退开,侍中大人早已拟好圣旨,帝印落下,再无转圜余地。李琢只得叩谢圣恩。

回还薛王府中,李琢将兄长拉到书房谈了近两个时辰,下人尽数遣离,无人知晓他们所谈内容,只知刚过酉时李琢摔门而出,到西院取了经书佩剑,便从正门离开薛王府,够奔玄都观,入观清修,谁也不见。是日起,薛王府亦是闭门谢客。

如此,薛王府虽盛宠日隆却闹得兄弟阋墙之言甚嚣尘上。

旬余,李倓上玄都观“还愿”,李琢并没有太意外。当年若非太子斡旋,李琢怕是早“病”死在宫中,哪里还能活到今天。这些年李倓常以太子三子的身份代太子上翠华山,与李琢之师颇为亲近,与李琢这“小皇叔”自然不疏远。

“明哲保身倒是明智,只是不像是他教出来的。”

李琢之师气度高华,却一向崇尚“人若犯我,我必十倍以偿”,而这次李琢选择了退守。

对此质疑,李琢只道:“太子倒是忠直,如今不也如此?”

杨国忠助纣为虐,帮着宰相陷害太子,株连其党羽数百家。如此深仇大恨,李倓自然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。便听他恨恨道:“且看今晚能否要他狗命!”

翌日晨,宰相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,街巷人声相闻。午间,杨国忠被擢为相,民怨沸腾,却转眼被镇压。

月余后,建宁王倓御前失仪,调任肃州镇北营。

 

3、唐玄宗天宝十三年,冬,肃州城外镇北营

两日后,李琢走近帅帐时,李倓正在案前疾书。他自在一边落座,待他写完。

战报是大捷之后立即传回京中的,详细的奏疏却要等打扫完战场、清点完战损、定评功过后,一并记述上奏。而此时,李倓在整理的便是战损。

“……镇北营将士一千五百七十人,战死六百五十一人,副将哥舒宏战死……守城军三百七十二人,贴户一百零四人,参展百姓七十七人,战死者四百零三人,伤者一百四十四人,其中伤重不治者过半,残……”

李琢不忍卒读,唯有垂首端坐,默诵经文以静心。

“连看都看不下去,监军的奏疏难道要我代劳吗?”

李琢睁目望之,却见他垂首饮茶,一派淡漠,像是见惯了杀戮饮血,也见惯了巧取豪夺。

“我现下只想撕了它。”李琢眼中杀意横生,只为那纸战功。

这两日,肃州城内外尚在一片萧条之中,连李琢李倓这样的王孙公子都忙得不可开交。可镇北营却迎来了许多的“功臣”,以致李倓不得不抛下一应事务去招待。

李倓听着瞧着,仍淡淡道:“战者,兵也。凡战,必有伤亡。不必太过介怀。”

“顾左右而言他?李倓,当年是谁恨我龟缩不前,又是谁当庭将杨国忠之罪斥于圣上!怎么如今,连你也变了?”

“为逞一时之强,险些给人留下把柄、累兄害父;为图一时口利齿爽,身陷边埸两年难返京畿;为逞一时之勇,初上战场险些危及全军。这些也已足够我清醒。而你,小皇叔,我以为在京两年,有兄长扶持,就算离了你师父和薛王府荫蔽也能学聪明些……”

不够聪明?李琢嗤笑,他不甘心!

是城中军民、镇北营将士拼死守下的城池,拖住了回纥主力;是李倓带兵绕道后方,冒险深入敌营,断了他们的后路,并截杀对方主力过半。

城中军民,凡有军籍能参战者,死伤惨重,众人拼死而战胜了战事,李倓作为皇孙在前线搏杀,方才大捷,逼退了狼子野心的外族。城守、卫所的将士尚未得到应得的犒赏,阵亡者不过三两葬身银。那些从头至尾不曾露面,甚至收到求援未尝出兵的节度使、边镇官员,竟然“居功至伟”?

是了,朝中势力纷杂,杨国忠擅权敛财,连同地方亦有牵扯,更是急功近利两攻南诏,致使死伤无数。现如今军镇坐大,节度使各个野心不小。但凡有所牵连的,没有谁与谁脱得开关系。

如今朝中并不太平,不愿有奇祸天降,就只有让他们占得便宜。况且,不论是李倓,还是他李琢,战事一定,凭此军功连李倓都要还朝复命,边陲还要靠这些人来守。唯有许以名利,才能保百姓生计。

只是肃州城、镇北营的将士性命、压在百姓头顶的阴霾、城中素缟白幡、城外新碑林立,城头上鲜血尚未冲刷干净,甚至烽火、拼杀,种种景象仍在眼前挥之不去。

这天下看起来太平,却是处处危局。宰辅揽权,奸臣当道,上蔽耳目而不自知。边镇尾大不掉,环伺皇室。

“姓安的,野心不小。”李琢想着,脱口而出。

安禄山一个外族,却官任范阳、平卢、河东三镇节度使,此三处更是外族势力盘踞之地,当真是全由得他做主,便是要立国称王怕也不在话下。

圣上有心一试,却叫其蒙蔽,如今他已任左仆射,又与杨国忠矛盾激化,只怕……

“既有其土地,又有其人民,又有其甲兵,又有其财赋。各方势力雄踞一方,皇室……呵。你都懂的事情,可他们却闭目塞听,全做太平无事,当真可笑。安禄山天生反骨,如今又权势滔天,不出两年必有反举。”

李琢长叹一声,不言语。

心中所想,全是朝中那些个只图纸醉金迷、目浊耳聩的当权者。倘若师父在,会否给他指条明路?

李倓却道:“怎么,想你师父了?”

李琢一怔。

站在城头上,在守城军民的目光中佩上长刀,拉开那把四石的长弓,射下了挥动大戟的先锋将时,其实他还有种在翠华山上顶着风雪猎兔的错觉。

现在,玄妙观中的年月竟恍若隔世,而这只间隔一年多罢了。

李倓说的不错,他想念那个锦衣玉着、名士风流,比之道骨仙风,更像贵胄王孙的道人了。

他没看见,李倓皱了皱眉,扫了一眼文书中露出一角的信笺没有说话。


 

4、唐玄宗天宝十五年(公元756年),六月,马嵬驿

安禄山以“清君侧”之名叛乱以来,不过半年,却因玄宗利令智昏,信谗杀将,加之朝中奸相当道,以致自毁长城,可谓兵败如山。而后,圣上错估形势,潼关人地两失,不久长安失陷,皇储随帝“幸蜀”。

大军滞留马嵬驿,粮饷不发,无人再愿前行。

李琢此刻伏于高处静待,部分“伴驾”的将士在等一个时机。报仇或泄愤。

那些个临危受命却没能马革裹尸,反倒枉死在朝堂权势倾轧下的将领,哪个提起来,不令同袍齿冷心寒?不为如今危局,便是为了昔日情谊,杨国忠这奸相也不得不除。

不多时,杨国忠打马自西门出,西门随即起了骚乱。李琢展目望去,却见二十几个藩僧将杨国忠堵在驿站外。与此同时,早已对其心怀不满的将士几乎立刻被激怒,纷纷围堵上去。

李琢搭弓拉弦,箭矢直指杨国忠眉心。

不知从谁口中喊出一声:“杨贼意与吐蕃谋反!”如水溅热油,炸成一片。一枚羽箭破空而来,谁知杨国忠恰好调转马头,令他逃过一劫,箭簇没入马鞍,似乎伤了惊马,杨国忠只来得及抱紧马颈不致被甩下马背,却也无力阻止惊马乱走。

李琢一击不中,下一箭直指马腹。惊马闯入西门后不久中箭倒地,将杨国忠摔出丈余,极怒之下将士们追进门内,将其生生刀刀砍死。

而李琢已然收弓,负手立于危墙之上,冷眼看着一切,神情漠然,待得杨国忠首级高悬驿站门上,才回身跃下往军营而去。

李琢依旧不与薛王府中人往来,独宿一处,却与太子府中人亲近。他径直进到军帐之中全无需通秉。

“大局底定。”他漠然说着,面上神色倒与太子父子三人相若,只是心中难免苦涩。

他今日能以两箭将那狗贼送至地府门外,却又有何能救大厦于将倾?

然局势容不得他多想。

杨贵妃魂葬马嵬驿,玄宗执意入蜀,而太子及其长子三子北上灵武,李琢从之。

一月后,朔方诸将尊太子为帝,太子遥奉玄宗为太上皇,改元至德,是为肃宗。三皇子李倓领旨往太原、晋安王李琢奉旨往雍丘相助河南节度使。

大局,未定。



5、

唐肃宗至德二年(757年),夏,睢阳

朔日无月,晚来风急。

李琢身披重甲、手执长刀,于城头巡视。

城外军帐绵延十数里,十万兵力围城,此一战怕是再耗上一年半载也未可知。只是城中这些人,还能撑到那时吗?

李琢随河南节度副使张巡退守睢阳后,不就迎来了反贼安禄山的死讯。未几,其子登位,派部将尹子奇,合多方精锐,总计十余万,大举进攻睢阳。

仗着睢阳之险要,易守难攻,张大人与之接战二十余次而未尝一败,固守如山。

数日前,张大人遥见城外叛军收麦以充军粮,用计耗尽叛军士气,趁其不备,遣李琢率军而出,不但斩将拔旗、一撄其锋,更得了粮草、得解城中之急,可谓一箭双雕。

叛将尹子奇一再受挫,照往日,理应强攻,可这几日却迟迟不见动作。

不同于将士们志得意满,以为叛将认怂,想不出对策,李琢心下难安,只怕山雨欲来。

如今,尹子奇合军十余万,只要将睢阳团团围住,断了粮草,不消两月,便能将睢阳城中民心拖垮,再多一月,军心溃散,何愁攻之不破。李琢吃不准尹子奇意欲何为,总之局势危矣。

李琢强压下心头忧思,正待继续巡视,却见城中一处起了骚乱。李琢唤来亲卫问询情况,亲卫回报,收到灵武传来的消息,五日前建宁王倓受召还朝,太原主帅易位,有谣传,建宁王与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失之交臂,意欲谋害长兄,现如今,建宁王已被赐死。

李琢一时如遭雷击,耳中如鸣钟鼓,迟迟不能回神。在亲卫连声呼唤中,他缓过劲儿来,心念电转,问道:“城中情势如何?”

“建宁王殿下极受军民爱戴,听闻此信,自是乱了,不少百姓嚷着要给殿下讨回公道!”亲卫神色愤然,只怕也义愤难平。

李琢深吸一口气,“中计了!”

不论这消息真假,能传至城中必是城外叛军刻意施为,其目的,不消说,定是扰乱军心。睢阳城能坚守至今,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,若从内部乱了,破城之日近在眼前!

李琢对亲卫道:“通知张大人,叛军将要攻城,望大人早做准备。”而后拉住一个巡卫,“传令下去,集结备战。”

不久,军号响起,再有盏茶,守军集于城下。而后议论声久久不歇。

李琢眼中怒火灼灼,张巡瞅他一眼,只说了两个字:镇定。李琢竟奇迹般地安定了。

忽有斥候来报:“张大人、小王爷,奚人精兵夜袭,西城门告急!”

张巡道:“着晋安王琢,率六百守军戍守西城门。”

李琢道:“大人,晋安府卫三百人足矣。”

张巡颔首称善。

李琢上前一步扬声道:“吵嚷什么?还有仗要打,还有家国要守,还有百姓要护!吾等虽为凡夫,仍强过普通百姓,若我们不能战、不能守,天下万民何辜!晋安府卫,上城楼,随吾一战!”

往日晋安府兵训练有素,弓箭手、枪戟兵、辎重兵等各司其职,此刻也不用李琢排兵布阵,自有其序。李琢带着弓手随自己上了城楼,其余人在城墙迎敌。他手上仍是那把四石的长弓,这次是穿云箭。

许是对今日的计策颇为自负,尹子奇此次没有在左右多带与自己服饰相同的人,李琢一支穿云箭破空而去,直射叛军阵中的尹子奇。但见他捂眼摔落马下,被人迅速救走,李琢好生不甘,又张弓,三枚羽箭一次射出,分中三匹副将坐骑。

连战两个时辰,西城门杀叛将两人、歼敌千人,大胜!李琢见叛军败退,遣人回报张大人,而后开城门,率兵痛打落水狗。与此同时,有三十骑趁势杀出重围,向临淮而去,意在借兵。

见张巡的副将顺利破困,李琢率兵回还,行至护城河桥上,忽有一人催马近前,“王爷,有刺客!”

李琢面色一凛,下意识举刀要挡,却是迟了,此人长剑刺出,直入李琢心口,这一磕,虽偏了几分,仍是刺进李琢胸腔。那人得手,将剑拔出,劈出一掌,劲力极大,竟将李琢打落马去,落入护城河中。

浑身剧痛中,李琢恍惚看到了那个一襟风雪、冷霜落袖的鹤发道人翩然而来。他想说,‘师父,我好累,我们回山吧。’却已无力说出,咽喉受制之感,连呼吸都无以为继。

他听到几乎融在风声中的那句,“琢儿,随我回山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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